香港——一個生活節奏急速、高效率且寸金尺土的地方,為了滿足人口增長和經濟發展的需要,香港政府銳意構建「北部都會區」計劃,並積極在新界東北發展收地。隨着新界東北發展的巨輪逐步逼近,被列入收地範圍內、全港碩果僅存的志記鎅木廠難敵時代洪流,日前於社交媒體宣布木廠即將結束。
七十多年的心血付諸流水
志記鎅木廠由現時主理人權哥的父親王志創立,於1947年正式開業,紮根北角渣華道,後來因為城市發展而經歷四次搬遷,在柴灣已留下過三處足跡,終於在1983年搬到上水古洞馬草壟現址,現由鎅木業最後一位巨匠權哥主理,至今已有75年歷史。
新界東北發展計劃早於2007年提出,到2013年左右愈見明確,志記鎅木廠正位於受影響範圍,將被收回土地,但各方持份者對計劃的想法膠着,收地一事曾有反覆;本以為木廠可以在古洞馬草壟繼續經營,但2018年卻收到一封新界東北發展計劃的通知信,到近月終於宣布進入倒數。志記鎅木廠於社交媒體宣布正式清拆前,將割愛以低價出售木材及木製品,開放公眾入場選購,希望剩餘的木材得以重生,不至於成為堆填區的負擔。一時間志記鎅木廠比主題樂園還要熱鬧,連名人都親身到訪並呼籲各界關注。志記鎅木廠到底是做甚麼的呢?
木的屠房 原材料加工
鎅木,顧名思義是把砍伐下來的樹木鎅開成為木材,「鎅」字或會給人一種錯覺,以為是手起刀落的簡單工序,實際上動輒要用上大型吊架,還要使用帶鋸,配合路軌式輸送系統,才能將直徑小至砧板、大至兩個人才能環抱的樹幹,按特定方式鋸切成備用木料。鎅木廠與屠房的作用相似,都是把原材料處理為可用狀態。
據權哥所回憶,1950至1960十年代,馬來西亞、印尼等東南亞國家的雨林盛產優質木材,供港原木不絕,一條條圓滾滾的樹幹,要靠鎅木廠才能變成家具、裝修材料、建築結構甚至棺木,因此那時鎅木廠當然不只志記一間。然而轉眼間,上述東南亞地方因木材過度砍伐而受到管制甚至禁運出口;另一方面,市場上量產式家具價錢更相宜,讓鎅木行業漸成明日黃花。
保留與活化 回收廢木翻新
香港的廢木主要分為三類:塌樹或有需要砍伐的樹木、棄置木家具和木卡板。和紙張、塑膠和金屬等不同,由於沒有回收產業連接,加上重量和體積,廢木成為了堆填區最佔位置而又最難解決的問題之一。據環保署統計,本港日產約200公噸廢木,是堆填區的龐大負擔。而中華電力公司在新界一帶仍沿用不少杉木造的電線杆,隨時日耗損便要替換;舊電線杆不能隨便棄在堆填區,因而在機緣巧合下,處理舊電線杆成了好幾年來志記鎅木廠的主要工作。
此外,2014年,由於政府興建中環灣仔繞道,故需要清拆搬遷1968年啟用的第二代灣仔碼頭。本地木雕藝術家王天仁受環保署所託,回收灣仔碼頭的防撞木,於是致電志記鎅木廠商討合作,研究出用木材來製作小櫈,最後交由本地設計公司,把餘下的木材改造,製作成一系列的長桌、長椅等家具,更成為日本「Good Design Award 2017 Best 100」中唯一一件入圍的香港作品,為本地環保設計吐氣揚眉。
志記鎅木廠其中一位成員強哥,正職是古跡修復師,是復修界的資深專家,由魯班廟、港大到藍屋等都有其復修手筆,所以木材類東西的復修也間接成了志記鎅木廠的生意之一。
體會造木原理 木工工作坊
志記鎅木廠為了傳揚木的概念,2016年起,權哥每個月都開班授徒,教大、中、小學學生,以及私人機構員工學習木工、親手造木製品、認識木材知識,他希望透過「身教」灌輸木材對人類的重要性、環保的大道理。每次開班前,權哥必定會為學員講解木材知識,讓每個人都真正明白「木」對人的意義,體會到造木的原理等才能讓學員「開工」,不過清拆在即,恐怕工作坊已成絕響。
古跡修復師強哥則指,現時的青年對木材沒有認識,近年有中學課程更取消了設計與科技(D&T)一科,認為政府不應清拆木廠,讓木廠可以繼續負起教育下一代認識樹木的角色、環保的重要。他舉例說,近期政府充公了近1,300噸的走私木材,但卻沒人懂得處理,最後是委託強哥和木廠加工,才能應用到政府工程之上。
城市的發展步伐快速如飛,傳統工藝寸步難行,是否真要被淪為巨輪下的放棄之物?志記鎅木廠多年來為香港付出汗馬巧勞,辛苦建設,換來地政總署按計劃收回及清理土地,不作延期。對此,權哥重申「只想爭取喘息空間」,雖深知機會渺茫,但仍會盡力去信新上任的特首李家超。唯望志記鎅木廠能滴水可穿,希望當局能夠重新檢討收地安排,提出圓滿的解決方案!